隔天一早,已經大概可以看見北大陸的島嶼了,雖然距離還有點遠,不過比聖洛斯想像中的還快,預估今天中午就可以抵達北大陸。


唉,自己和蒼空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跑離北大陸,沒想到事隔多月,竟然又再次回到了這個是非之地。


聖洛斯不禁感慨萬分。


意外地,今天所有人都來到了甲板,連塞菲洛絲和梅也都到了甲板吹風。


「不要緊嗎?」聖洛斯忍不住走近黑髮女子,狐疑地問:「希爾維雅好點了?」


塞菲洛絲瞇起眼,淡淡地搖頭,退開了幾步後說:「狀況比我想像的差,或許死期會提前。」


聖洛斯一驚,忍不住啐聲,視線瞄往了與緋妮絲站在一塊的梅,心裡的情緒十分複雜。


「......聖洛斯?」蒼空沒有漏看聖洛斯的視線和動作,他微瞇起眸,用毫無起伏的語調下意識地叫了一聲。


「.......沒什麼。」聖洛斯搖頭,深深地嘆了口氣。


若是希爾維雅真的完蛋了,梅該何去何從?


不過,不知道為什麼,聖洛斯總覺得希爾維雅不會死,他意外地這麼堅信著。


「該死的混帳.......害我睡了一整晚差點爬不起來。」薩塔趴在欄杆上,一邊咒罵著塞菲洛絲,一邊緩慢地吐出了毫無情緒的字句:「茲塔,出來,我要休息。」


薩塔將一隻手探向了黑刀,將黑刀稍微拔離刀鞘幾公分,剎那,意識飛快地沉入海底,被另一個意識取代。


「咦咦?」茲塔才剛接任這個身體的自主權,便因為薩塔方才的話感到困惑。


他要休息?


薩塔平常總是落落大方,不拘泥細節,討厭吹毛求疵的事情,老是霸著身體不肯還,然而,這次卻意外地說出自己要休息?


他從不在人們面前展現的懦弱。


『因為我討厭人們對我投以憐憫的眼神,真是夠噁心的!』薩塔那時是如此冷笑著回答。


「怎麼回事?」聖洛斯沒有漏聽一旁的驚叫聲,湊了過來,赫然發現薩塔的臉有些驚慌,跟之前的神情有些不同,他忍不住挑眉,試探性一叫:「茲塔?」


「我、我在這!」茲塔有些驚慌地回應著聖洛斯的話,手不自覺地發顫著。


「薩塔怎麼了?」挑高著眉,聖洛斯問。


「他、他說.......」正當茲塔打算說出薩塔方才所說的話時,內心的一角傳來了惡狠狠的威脅聲:『要是敢說你試試看!』


茲塔當然不會笨到連薩塔都敢反抗──事實上他從來沒有試圖反抗過──所以他只好乖乖地閉嘴,眉頭微蹙,眼神有些無辜地望著聖洛斯。


聖洛斯沒有太多的疑惑,既然對方不想回答,那就算了,他從來不會太過追究這種事情。


然而,正當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時,有一抹身影用超乎常人所能辦到的能力半飄在海的半空中,並且逐漸接觸船體,在一扇窗戶前停下了纖瘦的身影。


金色的長捲髮沒有受到束縛,散落在肩頭和背後,垂及腰際,一雙漂亮的碧色眼睛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窗戶裡頭,而她的身後,則有一雙幾近透明的漂亮薄翅拍動著──


「我終於找到妳了.......奧潔拉。」


金髮女子垂下了眼睫,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緩慢地從眼框溢出,順著臉頰慢慢地滑落,歸回了大海。


正當對方想要伸手碰那扇窗戶時,那雙碧眸在剎那間閃過了冰冷的笑意,手也倏然停在窗戶前。


「你們真的認為.......」垂眸,女子微微一笑,露出了足以傾城的笑靨。「這種東西對我有效嗎?」


右手輕輕在虛空中一撫,原本包圍在房間上的結界便隨著女子的動作在剎那間全褪去,不留半點痕跡。


女子微微一笑,右手再度往前伸了幾公分,毫髮無傷地碰上了那扇窗戶,並且將它緩慢地推開。


海風隨著窗戶的打開吹進了房裡,女子低頭躍進了房內,輕輕地躍下了地板,動作輕盈得不可思議。當女子緩慢地抬起頭,目光也深邃地望著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女。


她深吸一口氣,將透明的薄翅收起,在旁人的眼裡,她就跟一般人無異,但是那異常優雅的氣質卻無法用任何術法遮掩。


這人天生就是有當王的氣勢。


然而,在她消除結界的那瞬間,在甲板上待著的塞菲洛絲立刻竄上了一股冷意,並且轉身就跑,飛快地邁步離開甲板,一路朝希爾維雅的房間走去。


她警告過聖洛斯等人不可隨意觸碰希爾維雅的房間,而方才她也確實看見了所有人都待在甲板上,沒人離去,換句話說,並不是他們。


而爆炸聲沒有響起,結界沒有被觸動,換句話說是被消除掉了。


一般人若要消除這個簡單的感應性結界,也得花上半刻的時間,因為若是太草率,結界沒破,反倒會惹得自己的性命被去掉,而且在破解的途中,塞菲洛絲就會知道有人正在動那個結界。


但是這結界被消去得無聲無息,十分迅速,根本花不上半秒的時間。


換句話說,闖進房間的人是很懂術法的人?


塞菲洛絲神情一黯,更加加快了自己的腳步,恨不得自己現在有四條腿。


可是現在走廊上可是有三三兩兩的冒險者和旅客,何況自己就算變成了黑狐,道時也幫不了太多忙。


她很快就來到了希爾維雅的房間前,果然,房間設下的結界早已被除去,而且裡頭也確實有一些些微的聲音。


──不會是主人的。


瞇起眼,她可以肯定有第二個人出現在希爾維雅的房間裡,她毫不猶豫地轉動門把,推開了門。


「........好久不見了,」坐在床沿邊的女子將視線放往她的身上,臉上愣了愣,隨即露出了微笑,低沉微啞的慵懶嗓音飄在這半空中,遲遲不肯離去。


「──塞菲洛絲。」她如此說著。

 


「她幹什麼走這麼急?」薩塔看著塞菲洛絲飛快地離開,心裡只有困惑和納悶。


「老實說我還挺少看見她有點慌張的神情.......」聖洛斯微微蹙眉,喃喃自語地脫口而出:「我以為只有希爾維雅能動搖她的心神......希爾維雅?」


心裡一突,他當下明白了。


她會走得那麼急,是因為出了事情。


出了什麼事情?那人對所有事情都漫不經心、不以為然,甚至可以說是過度冷漠,唯獨希爾維雅例外。


她會為了希爾維雅生氣,為了她而洩漏情緒,換句話說,她方才那麼地著急,十之八九與希爾維雅脫不了關係。


什麼啊!她不是說設下結界了,怎麼還會發生事情?方才可是半點爆炸聲都沒聽見的啊!


她騙人嗎?聖洛斯暗想道。


不對,她一點也不覺得那名女子為何欺騙她,何況,她還特地警告他們,就是因為看在他們與希爾維雅的交情上。


所以說,真的出事了?


他一點也不會質疑她的能力,因為她所使用的術法以及咒文結構都是他從未看過的,她擁有的實力絕對不比他還要低。


──是希爾維雅醒了嗎?


這是聖洛斯唯一可以猜到的可能性,但是機率太低了,他幾乎不敢去賭這個可能。


要不自己也追上去瞧瞧,或許可以幫點忙?


呃......總覺得他一定會被嫌棄很礙事.....是他想太多還是真會有那麼一回事?


聖洛斯有一點自暴自棄了,不過他仍然走到了蒼空的身旁,扯了扯他的袖口,低聲說了幾句,後者領首,陪同自家夥伴離開了甲板,往希爾維雅的房間邁步而去。

 

「........」塞菲洛絲微微張嘴,像是想說些什麼,卻又閉上了嘴,沒有開口說話。


眼前的這名女子她並不陌生,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熟悉──


這人便是奧潔拉的世交好友,潔西絲蒂亞,被精靈們視為宛若神一般存在的精靈。


「塞菲洛絲,」她當然沒有漏看塞菲洛絲的表情,但是此時她並不想管那麼多,她只在意眼前的狀況,她問:「為什麼奧潔拉的頸間會有黑魔法的印記?而且呼吸微弱,發高燒,她中了劇毒?」


「是,」塞菲洛絲垂眸,走進房內,將門重新關上。「中了妖魔的黑魔法。」


「為什麼?」她皺眉,溫柔微啞的慵懶嗓音緩慢地自嘴裡溢出,散在空氣中。「奧潔拉可是光明祭司,劇毒這種事情她應該最在行才對啊?」


「.......她是主人的轉世,身上雖然充斥著光芒,但是都隱藏在身體之內,沒有散發出來,而且也不會使用。」塞菲洛絲解釋道。


潔西絲蒂亞沒有驚愕,事實上,她也知道眼前的人並非當年的奧潔拉,但是,她身體上確實存在著自己的印記,就連那氣質、長相,都與之前的奧潔拉一模一樣,猶如同一個模子刻印出。


她嘆道。「我是使用白魔法的精靈,與黑魔法正是背道而馳,我若是強行要破解黑魔法,自己這容易染上劇毒的身體可能承受不了那黑魔法的力量。」


塞菲洛絲自然不可能不知道,所以她沒有開口求潔西絲蒂亞的麻煩,或許也可以說,她從來不會在其他人的面前表現脆弱。


除了她最衷心的人以外──


「所以呢,你們要去哪裡?」瞇起眼,潔西絲蒂亞淡聲說:「不久前,我原本一直以為奧潔拉早已消失的印記,突然出現了回應,所以我從隱居的地方過來,只可惜要越過半個大海,體力稍有不支,遲了一點時間。」


卻是聖洛斯那四隻契約精靈的關係,原本潔西絲蒂亞一直認為奧潔拉不會再出現了,沒想到過了幾百年的時間,那印記突然傳來了回應,令她訝異地怔然了半晌,隨即才毫不猶豫地啟程過來,就連「矽赤」她也張開了,好加快自己來到這裡的速度。


「......是契約精靈的關係。」塞菲洛絲當然不會不知道那群契約精靈所搞的鬼,事實上,她一直都看在眼裡,若是有個萬一,她不會猶豫──


縱使無法殺掉契約精靈,卻可以用精神性攻擊毀滅掉他們的意識,讓他們徹底消失。


「哦?」潔西絲蒂亞勾起一絲微笑,她站起身,手指輕輕撫過希爾維雅的臉蛋,緩慢地說:「所以,塞菲洛絲,你們是打算去找古羅尼特還是莉絲梅德呢?是古羅尼特吧?」


「是,」後者領首,淡淡地說:「原本是打算先去找莉絲梅德,但沒想到情況比我預想得糟,所以我決定先去找古羅尼特。」


塞菲洛絲緩慢地說:「唯有龍族,才有可能完全驅除掉這劇毒。」


「我也要跟著去。」這是命令句,而不是請求句。潔西絲蒂亞眨著碧綠色的眸子,淡淡一笑。「我知道妳不會答應,但是也不會拒絕。」


「──因為,對妳而言,只有奧潔拉的話才是唯一的命令。」


塞菲洛絲毫無波瀾地看著潔西絲蒂亞,沒有出聲,算是默認了。


忽地,塞菲洛絲眸光閃過一絲冰冷,兩人雙雙轉過頭,轉向了門板。


「人類?」潔西絲蒂亞瞇起眼,有些不確定地說:「感覺怪怪的......兩人都是。」


「他們是人類,但實際上是混種。」塞菲洛絲說:「其中一名跟您的種族相近,是精靈與人類的配種。」


「哦?」她吐出一個打趣的音節,嘴角微微上揚。「不過混種通常不會有治癒和退魔的能力,魔力也頂多是比人類高出一點,與精靈完全不能相比。」


「是,」塞菲洛絲淡淡地點頭,贊同了她的話。「所以他身上擁有『黑暗的祝福』,藉此增加魔力。」


聞言,潔西絲蒂亞臉上的笑容更深了。「黑暗的祝福?真虧現在的人類對那種東西有興趣哪.......」


語音尚未落下,敲門聲便從門板處傳了出來,而原本就已經知道會有人敲門的兩人毫不猶豫地開口:「『進來。』」


在門外的聖洛斯頓時一驚,手著實地懸在半空中,臉上有明顯的呆滯。


「這是我幻聽嗎?我怎麼感覺我聽見兩個人的聲音?」聖洛斯轉頭,看著蒼空,眉頭微微一蹙。


「......你要是會幻聽,那耳朵恐怕也不管用了。」蒼空不以為然地瞇起眼,淡淡地道。


「喂喂,這話說得真過分!」聖洛斯啐他一口,不過還是旋開了門把,推開了門。


剎那,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光芒所形成的飛刀率先朝他疾射過來。


「有何貴幹,小子?」潔西絲蒂亞臉上掛的是慵懶的微笑,纖弱的手指握在方才朝聖洛斯射去且插在對方臉旁的牆壁上的光刃,身子在眨眼間挨近了聖洛斯,幾近看不出她究竟是怎麼到那裡去的。


「.......」聖洛斯呆了呆,先是困難地將眼珠轉動一下,確實看見了嚴重威脅到他生命的光刃,以及眼前的漂亮女子。


喀啦一聲,蒼空瞇著異色瞳子,將黑槍迅速拔出,指著潔西絲蒂亞的腦袋,毫不留情地釋放出自己的殺意。


「想死嗎?」對方微笑,不慌不忙地將光刃轉了個方向,朝黑槍削去,險些劃過聖洛斯的臉頰。


蒼空皺眉,退開了幾步,手指搭上了板機,準備扣下──


「潔西絲蒂亞大人,住手。」忽地,房內傳出塞菲洛絲那沉靜的嗓音,宛若在大火開始燃燒之前潑了一大桶的冷水,將之澆熄,成功地阻止了那兩人的動作。


「塞菲洛絲,妳轉性了?我以為妳只接近奧潔拉呢......」潔西絲蒂亞淡淡一笑,聽她的話退回了房內,站在塞菲洛絲身旁。


「並沒有。」她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是同樣的表情,不曾變過,就連那話語也未出現任何一絲波瀾。「但是,他們對主人而言,很重要。」


「重要?」碧綠的眸子靈動地瞥向了一臉冷汗的聖洛斯以及帶有殺意的蒼空,潔西絲蒂亞揚起了最燦爛不過的微笑。「我討厭人類,因為他們傷害過奧潔拉,喔.....縱使這兩位在實質上不算是人類也一樣。」


「潔西絲蒂亞大人。」罕見地皺了皺眉,塞菲洛絲低聲道:「他們兩個很安全,至少目前很安全。」


什麼叫作「至少目前很安全」啊!


終於從鬼門關走過一回的聖洛斯聽到這句話,忍不住回神白了塞菲洛絲一眼,後者接觸到他的目光,只當成視而不見。


「很安全?」潔西絲蒂亞挑眉,眼裡的笑意在剎那間倏然褪去,只剩下一片荒冷。「我曾經對人類警告過、勸導過,也或許我做了不只那些,然後呢?他們怎麼回報我?他們聽進去了嗎?」


她冷笑,說:「人類都是貪心的,不管是何時何地,都是最貪心不過的生物啊........」


瞄了蒼空和聖洛斯一眼,潔西絲蒂亞將眼裡的冷意褪去,倏然用微笑遮掩住那些微的怒意,淡淡地說:「所以我才會厭惡這個世界,跑去躲起來了嘛!」


笑了笑,潔西絲蒂亞再度上前,走近了聖洛斯和蒼空,前者是一臉呆愕,反射性地退了一步,後者則是毫不猶豫地瞇起眼,手指在板機上遊走著,對於潔西絲蒂亞方才的動作,他就像隻被踩著尾巴的貓,會毫不留情地反咬一口。


「你們叫什麼名字?」她問,順便將手中把玩著的光刃消掉。


「我......我叫聖洛斯.加卡洛特。」聖洛斯似乎有意無意地想要別開自己的視線,以免自己陷入那深不見底的深邃碧眼。


「.......蒼空。」蒼空微蹙起眉,淡淡地回答道,算是回應了最基本的禮貌。


「很好玩。」潔西絲蒂亞瞇起眼,笑說:「跟在奧潔拉身邊,你們兩人感覺起來也很有趣哪!」


「什麼奧潔拉?」聖洛斯挑眉,不禁捕捉到某一個字眼。


奧潔拉──若他沒有記錯的話,其實之前在迷霧森林遇見的亞德利斯也這麼稱呼過希爾維雅──


潔西絲蒂亞只是笑而不答,然後將視線轉向了蒼空身上,注視著那雙異色的雙眼。


她微笑,說:「『很漂亮的眼睛』──我猜奧潔拉對你這麼說過吧?」


蒼空似乎已經弄清楚「奧潔拉」所指的人是希爾維雅,加上他本身也不會表達過多的情緒,所以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頭,心裡倒也沒有特別驚愕或驚喜。


「那人總是這麼笑看世界啊.......」見狀,潔西絲蒂亞這下真是笑了出聲,臉上有著燦爛不已的笑靨。


「你一定聽過什麼這是不祥的眼睛吧?」潔西絲蒂亞毫不避諱地迎上蒼空驚愕的眼神。


「.......」蒼空不語,但是眉頭蹙得更深了。


「那只是人類的迷信。」淡淡一笑,潔西絲蒂亞似乎挺樂意看見蒼空出現面無表情以外的情緒似地。


「迷信?」皺眉,蒼空半信不疑地看著潔西絲蒂亞。


「你說呢?」潔西絲蒂亞沒有正面回答蒼空的疑惑,只是將對方推入問題的深淵,笑而不語。


忽地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猛然地從房外傳來,似乎正在接近這裡。


潔西絲蒂亞瞇起眼睛,抬手一揮,倏地,數十把光刃霎然出現在她的身旁,整齊劃一地排在一塊,浮在半空中,只待施術者一聲令下──


塞菲洛絲瞇細了眸,緩慢地說:「是另外一名同夥人類,請不要動手,潔西絲蒂亞大人。」


話語剛落,茲塔便一臉慌張地出現在門口,一手抓著門板,另一手則是壓在膝蓋上,背部微彎,似乎是因為跑得太急了,導致氣有點不足。


「北、北大陸......」他喘著氣,抬起頭,正好對上了一列的光刃整齊地排在他的面前,赫然倒抽了一口氣,連忙拔出黑刀退後。


「潔西絲蒂亞大人。」塞菲洛絲眉頭連動都沒動過,深遂的碧眸望著潔西絲蒂亞的金髮,輕聲叫著。


「我知道。」微微一笑,潔西絲蒂亞雖然如此回應著,卻沒有撤掉光刃,反而是走上前,身子朝茲塔更為接近了些。「紅色的眼睛......話說,灰髮紅眼,似乎便是『映祖』的人嘛!」


聞言,茲塔的身子猛然一僵,那雙有著慌張神色的眼底赫然出現了深不見底的暗沉。


他不發一語,只是將黑刀緩慢地入了刀鞘,並且將雙白劍緩慢地拔出幾公分。


倏然,意識被轉換,茲塔的視線換成了薩塔的視線。


「妳知道『映祖』什麼?」當那雙紅眼重新張開時,便是再清楚不過的殺意和不羈。


「知道得夠多了。」潔西絲蒂亞笑著,瞇起了碧眼,毫不避諱地迎上對方的紅眼。


「妳為什麼會知道?」他低吼,赫然拔出了雙白劍,朝潔西絲蒂亞衝去。


「慢點,小子.......」不料,對方卻赫然出現在他身前,手指抬起,將他的下巴微微抬高,好讓他的視線可以移到自己的身上。「不要那麼衝動,這裡是房間,不叫作戰場。」


「該死的,為什麼妳會知道『映祖』!」薩塔甩開臉,狠狠地低吼著,瞪著潔西絲蒂亞。


「我知道是我家的事情,我不知道也不關你的事情。」她笑,說:「別傻了,奧潔拉也知道,她以前甚至差點被『映祖』的人殺掉哪!」


「......什麼?」忽地,他呆住,目光閃過剎那的訝異和困惑。「誰是奧潔拉?她也認識『映祖』的人?」


「喔,她不認識。」她笑了笑,手一揮,撤掉了光刃。「人類曾經雇用了『映祖』的人來捕捉奧潔拉,所以我認識其中一名『映祖』的人。」


她的笑更深了些,就連一旁的蒼空和聖洛斯都在剎那間感到了一陣冷意。


「......是誰?」薩塔呆了呆,眼神迷離地看著潔西絲蒂亞,說:「那名『映祖』的人,是誰?」


「問別人問題的時候,應該說一聲請才對哪,小子。」她抖動著尖耳,無視了薩塔一臉呆愕的神情,迅速地將他手中的白劍奪過,重新入鞘,然後拔出了黑刀。


動作快得不像人類做得出來。


「你好,你似乎比另一個人更冷靜一點,所以我問你比較快,」她把玩著手中的黑刀,笑笑地看著皺著眉、一臉訝異的茲塔。「你原本來這個房間做什麼?」


「.......啊!」聽到她這麼一問,茲塔赫然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。「船、船到北大陸了!」


「很好。」她滿意地笑了笑,將黑刀還給對方,將所有的光刃都撤掉,然後說:「塞菲洛絲,我們下船吧。」


回過頭,她擦過茲塔身旁時,對著他低聲說:「告訴你另外一個意識,我認識的那名『映祖』的人,叫作里格菲。」


茲塔的瞳子忽地猛然收縮,手指居然不自覺地發顫著,那雙紅瞳罕見地出現了除了慌張以外的高興情緒。


潔西絲蒂亞沒有特別注意他的動作,只是笑了笑,然後用眼神示意了一旁的蒼空一眼,走出了房間。


塞菲洛絲遲疑了一下,眼眸望向躺在床上的希爾維雅,沒想到,蒼空卻緩慢地走到床鋪旁,雙手一伸,將希爾維雅橫向抱起。


塞菲洛絲微微一愣,抬眸注視著蒼空,眸底有著細不可聞的怔然和訝異。


「.......她允許的。」蒼空注意到塞菲洛絲的視線,倒也沒有特別遲疑或驚訝,只是毫無表情地望向門口,然後又望向了塞菲洛絲。


因為就在方才,名為潔西絲蒂亞的精靈才從門口離開了房間。


塞菲洛絲點點頭,垂下了眼睫,轉頭對一旁的聖洛斯和茲塔說:「下船吧。」

 

緋妮絲沒有追上茲塔,是因為有事纏身,所以沒辦法這麼做。


「小姐,妳一個人搭船啊?」一個喝得爛醉如泥的男子抓著她的手臂,不時打了個酒嗝,似笑非笑地看著緋妮絲。


緋妮絲頓時感到一陣厭惡,下意識地甩開對方的手,沉著臉說:「放尊重一點!」


「那種東西很重要嗎?」男子根本沒有將緋妮絲的反應和表情看進眼裡,腳步恍恍惚惚的,似乎有點站不穩,忽地,他猛地一個絆倒腳,身子往緋妮絲跌去。


「.......」然而,男子的動作卻在下一秒被攔截。


蒼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男子,一手抓著他的後領,以免對方往緋妮絲的身上跌去,另一手則是托著希爾維雅的身體,以免她滑落。


「......蒼空?」緋妮絲微愣,怔怔地看著那雙異色色澤的眸子。


「走了。」沒有做太多的回應,蒼空淡淡地丟下了這麼一句話,然後順手將喝得死醉的男子扔到一旁,頭也不回地掠過對方身旁,下了船。


這時,緋妮絲才發現希爾維雅昏睡在蒼空的背上,心裡竟罕見地出現了一絲醋意。


她一怔,漲紅了臉,連忙甩掉那些不應該有的想法,邁步追了上去。


「該死的......腿長了不起啊!」聖洛斯沒料到蒼空居然走得這麼快,一時之間居然拉不近兩人的距離,使得他不悅地低喘著氣,死瞪著那抹早已下床的黑色身影,不禁啐聲。


「那、那個,我想蒼空、空不是那個意思......」茲塔有些膽怯地插話,跟在聖洛斯的一旁,,身後則是塞菲洛絲,而原先最早走出來的潔西絲蒂亞早已消失了蹤影。


「他當然不會有那個意思。」聖洛斯大翻白眼,盡可能邁著大步伐走出了走廊,到了甲板上,然後飛快地下了船,尋找著那抹身影,一邊啐聲著:「他要是會想這麼多,天要下紅雨了!」


「咦欸?」茲塔驚愕,不禁抬首。「天空會下紅色的雨嗎?」


這人也太單純了一點吧?


聖洛斯不禁直嘆氣,原本的怒氣都在剎那間消褪而去。


看著塞菲洛絲踏著不快不慢的步伐下了船,聖洛斯抬眸,看著她的臉,緩慢地丟出了一個問句。「妳是誰?」


對方因為這句話而抬首,碧眸中毫無多餘的情緒出現,宛若一潭死水,激不起半點漣漪。她看著聖洛斯,淡淡地回答:「妳可以叫我赫蘿,也可以叫我塞菲洛絲。」


──也?


聖洛斯瞇起眸,看著塞菲洛絲重新踏回港口,然後抬首望著四周時,心中不禁冒出了一點想法。


赫蘿是希爾維雅取的名字,而塞菲洛絲就是她原先的名字嗎?


不知為何,聖洛斯下意識地認為,其實「塞菲洛絲」這個名字,也是希爾維雅取的才對。


「那麼,那個人叫什麼名字?」方才的問句像是有點質疑,也有點困惑,而這句話倒是完全出自於內心中的好奇。


那人有種十足十的魄力,不容置喙的眼神,以及異常爽朗的心。


身為一名精靈,她顯得太不矜持了些,一點也不像精靈保守的個性。


但是,她會使用白魔法,有著尖耳,又是標準的金髮碧眼,這世界上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更像一名精靈了。


「她叫作,潔西絲蒂亞。」頓了頓,塞菲洛絲有些遲疑地接下去說:「是主....希爾維雅的朋友。」


「希爾維雅?」皺了皺眉,聖洛斯順帶將之前的困惑一塊提出來。「那麼奧潔拉又是誰?」


頓住腳,塞菲洛絲沒有回頭,那宛若黑瀑的長髮在身後飄蕩著,寂靜如靜水的嗓音緩慢地自她嘴裡飄出──


「現在,你沒有必要,也不需要,知道得那麼多。」


如此乾脆簡單的拒絕,更讓人感到困惑和納悶。


她指的是「現在」,換句話說──


自己其實在之後就會知道了嗎?


聖洛斯神情一斂,注視著塞菲洛絲再度邁步的身影,心中感到萬分複雜。

 

走在熱鬧的大街上,已經逐漸追上蒼空及潔西絲蒂亞的聖洛斯、塞菲洛絲、緋妮絲及茲塔幾人紛紛走在一群,而最前方的人便是蒼空背著希爾維雅、並肩與潔西絲蒂亞走在前面。


中間則是聖洛斯、緋妮絲及茲塔走在一塊,塞菲洛絲墊後。


「我們現在要、要去哪裡?」茲塔有些緊張地問,一是因為塞菲洛絲就走在他的後面,搞得他心神不寧,二是因為薩塔毫無回應的關係。


薩塔從方才就毫無反應,不論自己在內心中怎麼叫、怎麼喊,都宛若石子投入池塘般,激起漣漪後就毫無反應了。


是因為方才潔西絲蒂亞說那個人是「里格菲」,所以薩塔訝異之際,才會沒有任何反應嗎?


耙了耙灰銀色的短髮,茲塔垂下了眼睫,在內心裡傳遞話語給薩塔,但願他能夠聽見──


──薩塔,這證明了,里格菲可能沒有死,對吧?


然,對方仍舊是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。


石子投入了靜水後沉下,漣漪也緩慢地恢復了原狀,宛若什麼都不曾發生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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