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寞之坊

第一組到達赫陽的是薩塔和緋妮絲，他們才剛滅完妖魔，便飛快地衝進城鎮，以免再度被攔截下來。

而在他們剛停下腳步喘口氣時，蒼空背著聖洛斯從另外一條小巷竄出，並且緊急煞住腳，抬起那雙異色色澤的眸子張望著，才看見了一旁的薩塔和緋妮絲。

然而，就算蒼空看見那兩人，視線仍然在他們身後遊走著。

沒有看見。

他沒有看見希爾維雅。

「他怎麼了？」薩塔也發現了蒼空，走近一看才發現聖洛斯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，那雙碧瞳此時正緊閉著。

「........」蒼空皺眉思索了半晌，才緩慢地開口。「魔力耗盡。」

「啥？」薩塔抖了抖眉，不太了解這意思是什麼。

蒼空微微蹙眉，低聲說道。「........那四隻精靈害的。」

好吧，這句話倒是挺淺顯易懂的。

薩塔聳聳肩，將視線放往他倆的身後，卻不見有另外一抹身影的出現，他抬眉，問。「希爾維雅呢？你們沒遇見她嗎？」

蒼空點頭。

「現在似乎只剩下那名少女了吧？」緋妮絲從剛剛都在聽著對話，一點也沒漏掉，所以自然找得出問題所在。「等她？」

「也罷。」薩塔失笑。「現在還早，不過中午而已，稍等一下或許會看到.......」

頓時，薩塔的話語在後半段中的剎那消失了蹤影，只剩下他本人一臉驚愕的神情。

「什麼？」緋妮絲不解，往他的視線方向一望，雖然那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動，但也明顯出現了疑惑兩個字。

蒼空罕見地出現了一絲的怔然，有些猶豫地轉過身，回頭一望。

一名黑髮碧眼的女子十分引人注目地出現在大街上，宛若結了冰霜的臉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半點表情，而她邁步而走的方向，正是朝著他們而來。

或許這點事情還不足以引起薩塔和緋妮絲的關注，重點在於，那名女子的懷裡，正抱著一名身披斗篷的少女。

──那少女便是希爾維雅。

「怎麼回事？」薩塔的眸底閃過一絲愕然和警戒，他看著那名黑髮女子走近了他們，直到已經在蒼空身前一、兩步遠的距離才停下。

「喂，放我下來，我肩膀好痛......」這時，聖洛斯緩慢地睜開了眼睛，猶帶著一絲睡意地拍著蒼空的肩膀，漫不經心地說。

蒼空瞥了一眼黑髮的女子，然後將聖洛斯放下，才剛站穩腳步的聖洛斯這時才發現黑髮碧眼的少女，頓時張口結舌，好半晌說不出話。

直到他看見半昏睡在女子懷裡的希爾維雅時，才從錯愕中轉變成疑惑。「怎麼回事？希爾維雅怎麼會睡著了？若是我沒有色盲的話，現在天還亮著才對吧？」

「我沒辦法.......」好半晌，黑髮女子才抬頭，聲音罕見地出現了一絲顫抖。「我沒辦法將劇毒驅除.......」

「......劇毒？」蒼空怔了怔，皺起了眉，沉聲道，像是在重新確認般。

黑髮碧眼的女子仍舊是毫無表情的臉孔，不過她看向蒼空時，確實出現了一絲動搖的神色。她緩緩地說：「主人她中了妖魔的黑魔法，活不過第三天。」

「什.....！？」聖洛斯一臉驚愕，連忙上前查看一番，果真，希爾維雅的頸間有一個鮮紅的荊棘標記，因為被灰髮和斗篷遮蓋住，所以不怎麼引人注目。

「媽啦，這什麼詭異的黑魔法？該死的......我沒研究過那東西......這怎麼破解啊混帳！」

聖洛斯抓著頭髮，煩躁地罵著。

「別罵髒話。」黑髮女子微微蹙眉，低聲說。「主人的妹妹在我身後。」

「啥？」聖洛斯僵住。

完蛋了，希爾維雅一定會先將他剝皮然後再生煮.......

不對，她人現在可是已經昏睡死了，沒有證據希爾維雅不會誣賴他有說出口.....好吧，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。

「現在該怎麼辦？」瞥了站在一旁沒有湊過來講話的薩塔和緋妮絲，聖洛斯有些不耐煩地問。「黑魔法通常都是妖魔在用的，人類很少學這麼惡毒的玩意兒。」

「......去找古羅尼特。」她沉默了半晌，緩慢地開口。「他可以將主人喚醒。」

「誰？」聖洛斯真沒想到這隻看起來挺孤單的黑狐居然還有朋友。

「沒有必要現在就告訴你。」抬頭，女子不慍不冷地說。「我原先是打算先去找莉絲梅德，不過現在的情況似乎不容許我這麼做。」

頓了頓，黑髮女子說：「去北大陸，現在就搭船，三天之內應該到得了北大陸吧？」

聖洛斯思索了半晌，點點頭說：「如果現在就搭船的話，明天傍晚應該就到了。」

「那好。」她垂下眸，靜靜地說。「那就去搭船吧。」

語畢，她便想抬起腳，往搭船處走去，卻被聖洛斯攔截。

「妳想一直維持這個模樣？」聖洛斯皺眉，沉聲道。「直到希爾維雅恢復？」

「對。」她瞇起眼，冰冷地說。「這樣我比較好照顧主人，也不用特別翻譯妖魔的話讓你們聽得懂。」

原來以前會聽得懂，只是因為她特別調整過所以才聽得懂妖魔所說的話嗎？

聖洛斯失笑，下意識地問：「那為什麼希爾維雅聽得懂？」

「只因為她是『我們』的主人。」她緩慢地吐出話語，不慍不冰，甚至還摻著一絲柔意。「她是這世界上，最了解『我們』的人。」

你們？

換句話說其實還有其他人囉？

聖洛斯無言以對了。

已逐漸進入秋季的北大陸正飄著零星的落葉，某一抹身影踩著黃褐色的樹葉，緩慢地邁步而走。

戴著面具的他沒有半點笑意，只是抬頭看著那枯枝不語著。

「怎麼了？」另一名同夥者走近他，勾起了意味深長的微笑。「看起來頗失意哪，蓋緋爾特。」

「你是從哪點解釋成我很失意，戴洛斯？」戴著面具的男子睨了他一眼，帶著媚惑人心的嗓音，格外地容易進駐他人的內心。

「從頭到腳。」他聳聳肩，不以為然地接受男子的白眼。「從南大陸回來之後，你就有點心不在焉了。」

「是嗎？」面具之後的臉勾起了嘴角，露出了苦澀不堪的微笑，只可惜戴洛斯看不見他此時的神情。「很明顯嗎？」

「喔，基本上不太明顯，除了首領、副首領、希里安有發現以外，其他真的可以算不上太明顯的呢，蓋緋爾特。」

「我猜這已經叫很明顯了，戴洛斯。」對方直搖頭，破天荒地嘆了口氣。「首領還有事要做？不然你怎麼會來找我？」

「真靈敏。」戴洛斯嗤笑著。「他們來了，雖然不確定是不是來找夜獄的，不過至少可以確定他們來了。」

「首領說要備戰，其他隨意，不過最近不接暗殺任務了。」

蓋緋爾特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容易察覺的情緒，他垂著眼睫，緩慢地說：「知道了。」

「話說回來，」戴洛斯還沒離開，倒是又開了另一個話題。「你知道目標身旁的那隻黑色狐狸嗎？」

「怎麼？」他冷笑。「連隻狐狸都要暗殺嗎？首領的作風真謹慎。」

「開玩笑，」戴洛斯抽動著嘴角，諷刺地說。「不是你想的那樣。只不過，那隻狐狸似乎有點麻煩。」

「什麼麻煩？」已經清楚了那隻黑湖的底細的蓋緋爾特不動聲色地反問。

「牠似乎是以前流傳的一個傳說中的神獸。」戴洛斯搖頭直嘆氣。「聽說還有其他三隻，不過目前只有一隻跟在目標身邊。」

「據我們所知，這傳說其實是由人類編造的，可看性其實不高，但是牠們擁有非比尋常的能力這倒是真的。」

戴洛斯低沉著聲問：「你聽過那亞而嗎？」

「聽過。」抬眉，他回答道。

「那亞而的第三任國王，因為太過招惹那四隻神獸，所以被殺了，屍體就留在皇宮中。」他冷笑，縱使那眼裡不帶半點笑意。「原本人民就很在意那四隻神獸，這下又多出這麼一件事情，他們就大張旗鼓地：『說這是因為神的報應』。」

蓋緋爾特沒有開口回答，只是靜靜地聽著他所說的話。

「那四隻神獸至今只喜歡接觸一名人類，也是第一個會讓他們接近的人類。」戴洛斯的眸中閃過異樣的情緒，他低啞著聲，繼續說：「聽說是之前被誣賴出境的光明祭司，擁有絕對強悍的白魔法、冰術和火術的她，似乎叫作奧潔拉吧。」

連這都查到了嗎？

蓋緋爾特不禁失笑，慵懶地問：「那麼，奧潔拉還存活在這世上嗎？」

「不。」他給了一個否定的答案。「因為神獸殺了第三任國王，導致皇宮中的人天真地以為那是那人所指使的，所以那亞而和奧潔拉便結下了樑子，呵，他們就不敢找神獸的麻煩，看準了這人沒什麼背景可以與國家為敵，自以為了不起地出兵討伐，到最後被神獸全數殲滅，沒留下半點活口。」

他冷笑，諷刺地說：「人類果真是愚蠢的生物哪。」

「你我不也是？」蓋緋爾特微笑，反問道。

「我可不想承認自己是人類的一員。」他吐吐舌頭，笑笑地說。「總而言之，那人便在那場戰爭後消失了蹤影，我猜她應該是死了沒錯。」

戴洛斯走上前，抬起手接下從樹枝上飄下的葉片，緩慢地說：「之後，那四隻神獸便消失了蹤影，有人看見他們盤居在東南西北各個地方，北大陸兩隻，南大陸也是兩隻，雖然看見了，但是卻沒人找到他們的居住地。」

他好笑地說：「真沒想到，幾百年過後，牠們居然又肯再度接近人類，而且唯一接近的那人類就是目標。」

「不過只看見那隻狐狸而已嗎？」蓋緋爾特微笑著，用那低沉微啞的嗓音說：「或許其他三隻還沒發現到她的存在。」

「不管怎樣，我猜目標或許有比較特別的地方吸引了神獸，否則不易近人的牠不會與人類有太多接觸的，如果說，那目標真有特別的地方吸引到其他三隻，那我們的任務就困難了。」

戴洛斯皺了皺眉，低聲說道：「時雨和利德斯確實遇過北海的神獸，而那神獸也願意替他們出頭，若是四隻集結，我可不敢保證到時是目標被滅掉，還是我們先被滅掉。」

「那是以後的事情，現在說還太早了。」蓋緋爾特垂眸，淡淡地說。

「但是有備無患。」他聳聳肩，不以為然地說。

「這話聽在我耳朵裡真是刺耳。」蓋緋爾特挑眉，意味深長地看著戴洛斯。「我一直以為你都是不會三思而後行的衝動派哪，戴洛斯。」

「去你的。」聞言，他瞪了蓋緋爾特一眼。「還不都你害的，居然要我們半途撤退，那時候可沒什麼神獸在場，要殺了目標和帶回零號及十二號可是輕而易舉.......」

「你不會後悔那時候聽我命令的。」他微笑。「那女孩一直都在隱藏著實力，你想跟她硬槓，還嫌太早。」

「是喔是喔？」他大翻白眼，沒好氣地嚷道：「到底是你跟我一夥，還是你跟她是一夥的啊？」

「這還用得著問嗎？」蓋緋爾特慵懶地笑著說。

「──我們可是同伴哪，戴洛斯。」